风景一样公园>灵异科幻>在下袁公路 > 第三章 降生
    东汉永兴元年秋七月,洛阳北宫崇政殿。

    崇政殿内,大将军梁冀和三公九卿齐聚殿内跪坐两侧,当朝皇帝刘志端坐于几案之后,大司农黄琼即刻起身步入殿中。。

    “陛下,今年入夏少雨,河北、河东、河西多地蝗灾频发。据地方奏报,波及郡国三十二。至入秋,又暴雨频频,河水满溢,沿河各州、郡、国皆受其害,冀州最甚。受此两害,百姓饥贫,四出觅食,拥塞道路,至有数十万户。”奏对的大司农黄琼虽然已经六十七岁高龄,但仍然声如洪钟、中气十足,且自永建年间受举朝公卿举荐入朝,至今日已历顺、冲、质、桓四朝,且在朝野养望四十年有余,海内知名,历任尚书仆射、尚书令、太常、太仆、司空、司徒、太尉等职,堪称声望之隆,当世无人出其右。

    黄琼躬身说完,左右环视,但见大将军梁冀做闭目状,司空赵戒、司徒吴雄、太尉袁汤均做沉思状,尚书令虞放、大鸿胪刘宠、太常胡广等九卿之流更是鸦雀无声,无人有出列接话的意思,随即心中怒火骤起,冷哼一下,继续说道:“陛下,此时百万黎庶等待朝廷赈济,请速遣天使,携圣旨开仓,以振民心。”

    “今年春三月,陛下幸鸿池,耗钱万万数;元嘉二年春正月,京师地震,修缮各宫室、官署及贫者房屋,耗钱千万数;夏四月孝崇皇后崩,五月葬礼,再耗钱万万,如今府库已然空空。”太常卿胡广直接发声,虽然语气平和,无任何波澜,但是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嘲讽之意,且有责怪皇帝出游鸿池耗费巨大,造成今天大灾无钱救济之意。

    黄琼知道胡广此时发声,不过是替大将军梁冀当马前卒而已,并不接他的话,反而直接面向大将军梁冀,朗声道:“大将军,你祖父五代深受汉恩,且陛下感汝拥立之功,前后增益封地至三万户,自世祖以来未有如此隆宠者;今灾异汹汹,百万饥民近在眼前,国库空虚,伯卓(梁冀,字伯卓)何不分担一二。”

    梁冀听后不为所动,依然闭目安坐,心中却是冷哼,知道这是故意在皇帝面前找自己麻烦,无论这话如何接,都是必输的局;心里感叹一声,果然老狐狸啊。

    “自三皇五帝至本朝,未闻天子以大臣私财充公用者,大司农所言于理不合。况且近年灾异频发,此上天示警于陛下也,我辈当自省自陈。”见梁冀不动,胡广会意的直接起身出列,与黄琼对峙。

    “况且三公九卿聚在,天下世受汉恩者众,为何独请大将军一家之私财?大司农意欲何为?”胡广也是也是官场老油条,自然明白说东指西的妙用。

    “安乐候(胡广封爵,安乐乡侯),此时灾情汹汹,当务之急在于钱粮赈济。大将军受陛下重托,秉政已有六载,大司农有此一请,乃为国家。”光禄勋房植起身说道。作为清河郡的世家领袖,自然是看不起安定郡出身的外戚,这也是世家与边臣的天然对立。这番说辞,明着是说钱粮,实际意指梁冀秉政六年,灾异频发,应该为此负责。

    “况且近年灾异频发,然权在大将军,陛下何辜?陛下先后罪己者二,三公因灾异罢黜者四,诏令减罪大赦者四,未见秉政者获罪,岂不奇哉?!”房植不愧士林领袖,这段话就要诛心。

    “本朝之制,太尉掌四方兵事功课、行赏罚;司徒掌四方民事功课、行赏罚;司空掌四方水土功课、行赏罚。伯武言权在大将军,此何制度?”太仆卿韩演虽然微笑以对,却并未离席。这位的祖父也是官居司空,出身颍川郡的世家豪门,自然是不怕士林领袖的。

    “太仆何必狡辩?孝顺皇帝驾崩,太后诏大将军与赵俊、李固三人同为参录尚书事,如今仅大将军一人在朝,天下权柄不在大将军又在何处?”房植身后有整个河北四州世家撑腰,自然说起话来要放肆一些。

    听见房植如此说,梁冀也只能轻叹一声,起身先面向皇帝深施一礼,而后来到阶下面对胡广轻声道:“伯始公(胡广,自伯始)安坐。”旋即面对黄、房二人,也深施一礼,起身后朗声说道:“冀本边郡粗鄙不文之人,幼时飞鹰走马,屡为乡里鄙薄,幸得家父教导,于军中历练,先后为黄门侍郎、虎贲中郎将、越骑校尉、步兵校尉、执金吾。故此民间悲惨莫名之状,冀深知之。”说完这句,梁冀转身面向皇帝拱手继续说道:“蒙孝顺皇帝与顺烈皇后不弃,拔臣为大将军,托以后事,可怜天不假年,孝冲皇帝与先帝先后早夭,使臣有负所托;然幸天赐我大汉当今陛下,四方虽多有纷扰,然大汉如今安如泰山。只是我大汉疆域之广,远超以往历代,灾异在一地则为数年一发,会集于朝廷,则为年年皆有发生,此地广之故,非一人之过也。”听到这里,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。看见皇帝的反应,梁冀微微扬了下唇角,继续说道:“陛下本仁厚之君,凡遇灾情,必厚抚之,且至今六载已经明发诏书罪己者二,自三皇五帝历千余载帝王中,虽尧舜也未必能及也!”虽然梁冀权倾朝野,但是毕竟皇帝才是正统,维护正统的正确性是权臣必备技能。说完这一通的马屁,梁冀转身面对黄、房两人躬身说道:“二位皆国家股肱之臣,当今值此大灾,在下虽割肉以偿,与灾情也是杯水车薪,何不请山东、河北诸世家一并慷慨解囊,以报国家?以二位在士林中的威望,振臂一呼必当应者如云。”说道这里,梁冀已经满脸堆笑。此话明指黄、房二人乃是山东、河北士大夫的代言人,有结党营私之嫌,这是给皇帝心中埋钉子。

    “至于胡公所言上天示警,不如按本朝惯例,请罢三公。而臣受先帝与当今陛下重托,去留全在陛下,此国事,冀虽愚笨,亦当待陛下圣裁!”说道最后,梁冀慢慢收起笑容,不看众大臣,只是束手看着皇帝。

    太尉袁汤心中一叹,双方已经各自抛出了底线,明白今天是跑不掉了,于是也不再沉默以对,起身先向皇帝行礼,然后步入殿中,面向梁冀缓缓开口道:“大将军所言极是,天下之罪,罪在臣肱,万不能诿过与陛下。”袁汤先定下基调,给自己铺垫好。